Travel(中)

阿相:

换了身衣服,剃了头发,戴着路明非给的工程师才用的眼睛。楚子航没想到隐瞒身份这么容易,他们还搭上了马车,而且车夫丝毫没有怀疑他。


告示板上他的通缉令已经撤掉了。楚子航想,身边这人果然就是路明非,货真价实,童叟无欺。只是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相会,而且对方已然不认识他。


路明非说,大概过几个小时,全国的人都会知道楚子航这个人已经死了的消息。


马车行驶了很久,离开了城镇到了郊外,路上很是颠簸,但路明非却在昏昏欲睡的挣扎了好一阵子后,头一歪靠着楚子航睡着了。


楚子航回想起很多年前,路明非还是王子,他还是王子的骑士的时候。


他记得路明非那时候给自己的印象就是——不是个王子。虽然和一些人见面的时候会板起面孔,但更多的时候反而是毫无防备的,没有那么多王室的风范,还经常和他开玩笑。


虽然有着一层不那么明显的主仆关系,但楚子航那是确实是觉得两人没什么差别,当然,只是在两人私下打趣的时候。


路明非甚至有时候会包庇他这个骑士,硬生生的仗着身份把别人弄的说不出话,颇有地痞无赖的风范。


楚子航想起自己看到的路明非的眼睛,仔细看来是很深的棕色,但他明明记得,两人见的最后一面时,路明非的瞳孔是金色的,充满的威慑和诱惑。


 


 


 


路明非没有直接进那栋不大却精致的房子,而是带着楚子航走进森林,大概走了十分钟后停下,打开了被类似草的一整块东西覆盖的地下室入口。


路明非给了楚子航手电筒让楚子航先下去,自己则在下去的时候关上了地下室的入口。


“怎么样?这是我真正的职业。以前不用这么藏着,但最近不行,不藏着我怕被偷。”


楚子航把手电筒四处照了照,缩小版的机甲放在了各个地方。正中央是一张很大的桌子,上面放满了器械和牛皮纸。楚子航走进看,发现纸上都是机甲和动力系统的设计图。


“大部分设计图都是拿去作为武器生产,最近可能要开战了,所以需求会大一点,平时我就装做是个铁匠,稍微维持一下开支。”地下室不算大,路明非带着楚子航随便走了一下又沿着一个梯子爬到了房子内部。


“好啦好啦,我知道你有很多东西想问,但是我刚刚才理好了思路,想问什么就等我讲完了再问吧。反正我也有事需要你帮助,所以我也不会隐瞒什么了。”路明非盘腿坐在一旁的藤椅上,软垫陷进去不大不下的一片,舒服的路明非不想动。


“我确实是这个国家原来的王子,但是我弟弟,也就是路鸣泽,他想当国王,于是就陷害我,找了巫医把我的眼睛变成金色,说我是不详之人。在监狱里的时候我就装死,然后他就把我扔山上了,然后我就跑了。


“但是后来还是被发现,但这次他就没有理由杀我了,因为药效过了,我的眼睛还是原来的颜色,况且死过一次的人总不能死第二次,于是他想了个办法,找人把我弄失忆。”


路明非双手捧着一杯酒,炉火照亮着他的脸,他说的很轻,就像一个遥远又古老的故事。


“他把我扔了出去,还好我对机甲有着本能一般的擅长,所以我可以靠着给别人打工养活自己。后来我觉得不大对劲,因为我没有太多的回忆,别人谈那些全国皆知的事,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,我甚至连国王的名字都不记得。于是我找了人,恢复了大部分记忆,虽然还有些恢复不了的,但这样也足够了。


“我离开了打工的那家店,自立门户。有漏洞的知识得到补充,我甚至可以一个人设计一套机甲,性能还比其他人的好。”


确实你很喜欢机甲。楚子航在心里表示赞同。


“然后我接到了国家的订单,我借着这机会见了路鸣泽一面。他不是那么惊讶。那段时间正好在和维斯利尔打仗,他需要我的机甲。他答应以后不再骚扰我,而且我可以做很多事,只要事态不严重,他都不会管我。


“我答应了他,但其实一开始,他就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。我原本就不想当国王,我只想一个人住在一个安静的房子里研究我的机甲。他没必要杀我,也没必要把我弄失忆。”


路明非喝了口酒,眼神变得苦涩起来。


“那时候我这么跟他说了,但他却说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想当国王,但他要为了别的东西着想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做出这种事。


 “其实我就想当个普通人,只是因为父母就有了这么多麻烦,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国王这个东西,还有王宫。记忆里我在王宫的时候似乎有人陪着,但我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。不过就算如此,王宫留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可怕。”


路明非一边讲一边喝酒,楚子航看着他眼神变得迷离,不知道要怎么劝或者安慰他。以前他总是陪着路明非,因为那是他的责任,他的职务。但他也有失职的时候,有一个夜晚,路明非睡不着来找他,那时候他早已熟睡,第二天找遍王宫才发现坐在偏僻角落里,眼睛通红的路明非。


“王宫好空啊……感觉像是亡灵的殿堂。我看不见他们,也看不见几个活生生的人。我似乎没见过几次父亲母亲,他们总是在忙,忙的每餐饭都只有我和弟弟。


“所以他为什么要那么恨我……恨不得让我去死,让我受尽折磨。”


路明非不讲话了,只是不断的喝酒。喝着喝着,眼泪就“啪嗒”的掉了下来。


“我还记得……在监狱里……他们……他们折磨我。”路明非极力压制着哽咽。“他们……把……把我绑起来……然后……然后用……用鞭子抽打我……还……还会拔我的指甲……我记得我……我的脚上被脚拷拷着……每天……每天都会磨出血……我……我那时候每天都怕……怕他们……我现在……现在想起来还会……还会觉得痛……痛的要命……他们……他们……我做梦都会想到……”


“没事了。没事了。”楚子航用力搂住路明非。路明非就像一个碎了后用胶带修补的瓷器,在桌子边缘摇摇欲坠。他搜肠刮肚还是找不到适合的字或词或句,只能用自己的胸膛和手臂来试图为路明非抵挡这一切。


路明非抓着楚子航衣服的手越来越用力,终于咬紧的牙关松开,哽咽被嚎啕大哭替代。炉子里的柴火发出“劈啪”的声音。


楚子航擦掉路明非眼角的泪水,把路明非抱到床上,细心的盖好被子,拈好被角。他看到了路明非脚上的疤痕。


现在你我都是已死之人。


楚子航半跪着,右手按住胸口正对心脏的位置。


他低头,虔诚且庄重的低声说出那句很久以前就已说过的誓言:


“从今以后,楚子航将作为你,路明非的骑士,陪伴在你身旁,为你抵御一切灾祸,永不离开。”


 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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