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路/春雨

乌有歌:


-听说你快要回来啦。
-废话情书
-lof排版是想要我死



儿童大笑声碎成千片可变成千位小仙子,路明非没这经常展露纯真笑脸的福分,年幼时身边无一位爱与美仙童关照,受冷眼啃剩菜,婶婶关照下跌跌撞撞长成人,培养出苦小孩独特爱好——猜下雨以后自己会收到上天什么馈赠。


苦尽应该甘来的,春雷暴烈可怖,后缀着草长莺飞桃花开才合衬。雨天令人难受,所以也该补偿自己。逻辑经不起推敲,他坐在门廊下抱紧书包,淌水裤脚贴小腿,心里算爸妈会不会这场雨下完就回来啦。


爸妈不回来,没及格试卷也还要家长签字,该挨的揍也一下没差。路明非背上诸多失望垒成小山峰,随着长大竟然渐渐不觉重。这样活得懵懂安逸,直到秋天,翻了几趟山月,走到异乡:原打算一生这样平庸过去,谁知世上竟然有楚子航。


怎么有这样的人。看过来的时候,好像在他眼里死去了一千次,最后侥幸逃脱,揣着复生一千零一次的心脏为他呼吸。


十九二十岁时,路明非已经厌命而贪生,楚子航却说那就去打爆婚车车轴。路明非心里摇头,软弱无力,想算了吧,师姐生了张一望即知被爱着长大的脸,不必知晓苦恋的折磨滋味。


他这样倦怠着抬眼,对上楚子航眼睛,好像掉进冰河。这周围人都昏昏然,茫茫咧嘴吃喝谈笑,楚子航却清醒,锋利,好似一把冰刀直直插进心里,没柄了。


于是魂悚魄惊,落荒而逃。



这之后他着迷于燃烧生命的一双明净眼睛,眼尾似冷钩如弯刀,披斩多少桃花。然而这双结冰眼睛望向他时,冰下仿佛永远带着春水绿波,让人心生疑窦,好像感情都能有回报,爱人者也被爱。


路明非接受体能训练那段时间,多和楚子航对打。你死我活肉搏过了,握着被掰伤手腕躺垫子上等损伤恢复。楚子航喘着气擦汗,伸手弯腰递毛巾给他。路明非接过来,与黄金瞳交汇视线,吞下喉咙口心跳,笑说谢谢啊师兄。


我配不起你。你那么好。偶像剧里女主角抬起泪眼对爱人这样低语,必然得到吻和安慰,最后手指被圈上戒指,饱含泪水地微笑起来。可谁能活成画片传奇呢。


楚子航汗水顺眉骨滚下来,头发几缕贴额头上,眨眨湿漉长睫毛,道不用谢,伸手拉他起来,手是湿热有力的,“那我们继续。”



其实算起来,之后巴黎出任务时,楚子航给他买过花。说是买也牵强,那时候他装成双腿残废年轻人,由师兄推着轮椅,在终日飘荡鲜红唇印街道上慢行,找哪家的变态混血种。十几岁卖花小姑娘往他膝盖上放几枝水仙花,一膝的玉石花瓣,楚子航低声说谢谢,摸出钱币给姑娘攥手里。


“他是你弟弟吗?”


“不。是我朋友,”楚子航摸路明非头发,手掌心是温热的。路明非脸上僵出笑容,听头顶人说,“他让人不放心,我总得照顾着。”


“你们感情真好。”


楚子航没说话,姑娘转头与他们挥手再见,路明非抓住膝头散落花朵,也同她摆手。花很香,尚能保持挺拔开放姿态。天气也好,云和树叶也都很好,让人简直想感谢执行部提供机会,与梦中人遥远地相会。


好梦容易忘,插花也开不满两周。路明非夜里惊坐起,接消息是诺玛,说楚子航自己出任务时出事了,疑似暴血失控,他离得最近,请立刻去控制局面。


执行部疯子遍地,什么时候楚子航也变成亡命徒了。路明非抓枪狂奔过去,翻了几条栏杆,背后鸣笛声一片,耳麦都匆忙甩地上被车轮碾碎,终于见到楚子航本人。他手没抖,镇定装弗里嘉子弹,声音却颤起来:楚子航安静杵刀站在墙角,鳞片起伏,头角峥嵘,看不清脸。周围死侍与混血种七倒八瘫,焦黑血液泊成一滩,脚踏过去就浸了鞋底。


“师兄?”


楚子航好像看见他,费劲点头,开嗓声音是哑沉的,带着油尽灯枯时最后那点烟火气,虚弱着说,“你来了。”


路明非上前看他情况,龙化状况退不了,血液快烧光了,站得也不自然。楚子航晃晃,如释重负将头靠他肩上,缓慢解释对方临时增援,疑似有强化剂装备...说着说着就没声息了。路明非站在那里,不敢动,手里握枪抵在师兄腰上,无望盯着天看,等直升机来,等得眼酸。


长大了就逐渐知晓向天空祈祷是无用举措,神明如果存在,也并非有情。然而他还攥住血淋淋心脏,向夜里诸星呼告,请求这个人不要死亡,不要离开。


他这样突然流出泪来,站在夜星下回顾往生,好像楚子航冰刀眼神终于凿穿他心上厚屏障...前尘如洗,而所有温情微笑都系在另一颗微弱跳动心脏上。


受人眼神指引跌进红尘,而后随那春光眼神转移而自将萎谢,是深闺弱女才会做的事。既然已经为你烧起一场春草葳蕤了,就一定要给你看看。这才是我该做的。


我该...永不重蹈覆辙。


直升机到来,医院检查说楚子航各处衰竭,万幸不至于死,接下来得去某地动手术,接着安静疗养。路明非想想,决定写信,挑最简单话,一封不差往医院寄。学生会会员说主席追人呢,去信那么勤,不知道他每天都只写今天师兄你感觉怎样,拆信前在做什么?那边天上太阳亮吗,云又怎么样呢。我这里都好,学校鸽子又肥了...


终于楚子航手术陆续做好,主治医师说可以安心卧床养病,一厚叠信才被摆来病人床头。剔去贺卡,楚子航读最新来信,路明非说狮心会门柱被学生会小孩儿拿红油漆涂鬼画符了,两边正商量是换柱子还是刷漆。你快回来吧。下一封还是路明非来信,絮絮写今天下雪,宿舍前梅花正好开了,神色倦倦,让人想家。


他最后隔了一行,添笔说何时杖尔看南雪,我与梅花两白头这两句,以前师姐学妹都常说,我不懂意味,现在好像明白了。


楚子航出神看那两行字,手指摩挲信纸,无言微笑起来。




等楚子航康复到能被探望时,满地冻雪已经被风与光裹挟走。路明非搭车去医院路上淅沥沥下了场春雨,他又没带伞,一径如油春雨扑到身上,苦着脸走完路,进病房时是个湿漉漉小蘑菇。


“你没带伞?”楚子航坐床上,腿还被绑着,合了杂志转头看他,松垮愉快眉眼转眼晃出不开心,“毛巾在那,去擦头发。”


路明非给对方眼神捅得心虚,惴惴不安进卫生间擦头发,顶着毛燥纷乱发型出来,没来得及扯开脸皮嬉笑,楚子航已经招手让他过去。


“靠近点。”


路明非心里有鬼,怀揣处男单身狗的赧然蹭到楚子航病床前就停了脚。对方却还不依不饶,坦然自若接着唤他,“再近点。”


“弯腰过来,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

路明非脑中弦嗡一声烧亮了,糊涂蒙昧着弯腰,与师兄那双燕剪双眼对视。楚子航眼中没什么波动,只是红着耳朵颤出一口气,右手食指中指摒一起,严肃朝路明非心脏方向点去。


“砰,”他说,“向你开枪。”


“你是我的了。”


窗外轰一声,是春雷惊蛰。雨下得更大,落在玻璃上划道道温柔刀痕。肤浅温柔都易得,深情却难获,路明非怔怔看楚子航收回手,抬眼望自己,才后知后觉地心脏酸痛起来。过于庞大的喜悦并不易于消化。


“...好啊。”


然后他们带着孩子一样的傻气,相对笑起来,知道惊蛰过后万物生,冰化了后桃也开花,春草也能长到天涯,一切都会变得更好。他们也是。


至此上帝欠了路明非二十年雨后礼物,终于全都还清。雨声大如擂鼓,路明非牵住楚子航手,说,“我好喜欢你啊,师兄。”



—fin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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